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高江虹 北京报道

“如果好上好下的话，我们货车司机都是愿意回到路上跑起来的，”4月18日中午，沪牌货车司机耿新丰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说，毕竟自己还有一大家子要养，以及房贷车贷的负担。

如今，政府在着手为货车司机解绑，畅通物流阻梗环节，让供应链动起来。耿师傅有望尽快恢复工作了。

4月18日，全国保障物流畅通促进产业链供应链稳定电视电话会议在北京召开，会议要求足量发放使用全国统一通行证，核酸检测结果48小时内全国互认，实行“即采即走即追”闭环管理，不得以等待核酸结果为由限制通行。当天下午，交通运输部出台十项措施保障物流畅通，促进产业链供应链稳定，努力实现“民生要托底、货运要畅通、产业要循环”。

路通，依然有反复

4月以来，物流一直为众多企业与民众高度关注。为保障物流通畅，包括交通运输部、工信部等多个部委均已行动起来，近期出台多项有力举措。比如此前各地出于疫情防控需要，封闭了多个高速路口。交通运输部出台了《关于进一步统筹做好公路交通疫情防控和保通保畅工作的通知》，要求各地对公路防疫检查点设置、收费站和服务区关停等情况进行全面摸底复查，并要求4月15日前整改完成。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在交通运输部网上看到，截至4月16日24时，各省（区、市）高速公路共关闭收费站219个，占收费站总数的2.03%，比4月10日减少459个，下降了67.70%；共关停服务区76个，占服务区总数的1.15%，比4月10日减少288个，下降了79.12%。

除西藏（无高速公路收费站和服务区）外的30个省（自治区、直辖市）中，北京、天津、山西、内蒙古等14个省份已无关闭关停的高速公路收费站和服务区。目前还有16个省市区仍有关闭关停情况。

这些举措获得一定的效果，G7物联网平台提供的数据显示，全国整车货运流量指数从4月6日的最低点70.54%，攀升到4月15日87.53%，随后两天虽然略有下降，但G7工作人员指出周末一般会略低，料4月18日会恢复上涨态势。

司机的直观感受可能更为明显些。深圳牌照的货车司机周吉华自4月6日起已经在京广线跑了三趟。“现在已经好多了，”电话那端，周吉华的声音难掩喜色。周吉华说这11天变化很明显，此前京广线上1/3服务区关闭，有些司机开了200公里都没有一个站点下车休息，如今绝大多数服务区恢复正常，司机有餐食，有油加，能上厕所，也可以做核酸检测。

“山东动作很快”，周吉华赞道，山东此前封闭的服务区最多，如今基本疏通。“但也不是所有地方都快速响应国务院的要求”，周吉华反馈洛阳有些高速路口可以下，而有些却又不给下。另外湖北黄冈黄梅收费站虽开放，却不让行程码带星的货车司机过境，必须加持通行证才行。“国务院的政策对我们货车是很好的，有些地方的执行需要加强。”周吉华叹道。

成本，有形无形在增加

路面状况虽有改进，仍旧不够。安能物流董事长王拥军告诉记者，近期全行业公路货运量同比下降了30%以上，经济发达地区影响比较明显，上海几乎全停，江苏下降一半，浙江广东下降20%左右。王拥军指出，4月15日之后江苏南通、徐州等地物流有所改善，但其他地方仍无明显改善，他担心这种状况会危及中国产业链地位，导致大量国外订单迅速撤离。

中国物流与采购联合会副会长贺登才也指出，道路通行不畅，特别是从上海辐射长三角的跨省物流大通道受阻断流，非常影响生产生活物资供应。当地生产企业普遍面临“原料运不进去、产成品出不来”困境。有些中小企业断供停产，会连带导致产业链上的大型企业无法运转。

这也是为何4月8日以来，工信部、交通部等多个部委要再三强调保障物流通畅，稳定产业链和供应链。4月18日国务院最新会议也向各地强调了这一点。

如今对于物流企业和生产企业来说，最大的不确定仍旧是疫情所影响的道路通畅程度。因为，即便向交通部报备了所有收费站和服务区都畅通的省市和自治区，有的地方也可能因为疫情的反复突然关闭道路，打乱物流企业的计划。

4月18日下午，华北地区头部煤炭企业的运煤车队——鼎石物流在内蒙古分公司负责人刘永儒就急得跺脚。该公司给河北钢铁企业运煤，长年走唐山到内蒙古专线，自有车队有1700台货车，如今70%停摆，因为唐山突然又有疫情，原本已经恢复正常的道路4月18日又重新封闭，无法通行，打乱了企业的运输和生产计划。

“这种路上的不确定性会加重企业的成本负担，”专营石油化工运输的宇石物流总经办副主任吴冕告诉记者，各地执行国务院政策也有差异性，导致试错成本居高不下，司机需要在路上多次尝试可通行的路段，耗费大量油料和时间成本。

据其透露，该公司闭环管控工作开展16天，平均每天完成近100个驾驶员闭环管控工作。目前企业累计单闭环管控的额外承担花费已逾20万元，其中产生酒店住宿费用约11万元，餐饮服务及慰问品补贴费用约5万元，闭环转运大巴费用约3万元，抗原检测试剂、一次性口罩、防护服、免洗洗手液等医疗卫生用品费用超2万元。

这只是一家拥有200余辆货车的物流企业近期新增的成本。

政策执行，如何不走样？

最近，司机处境的改善，是这个4月物流行业最好的消息。

4月18日，多名司机们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反馈，处境比此前好了很多。耿新丰虽然自3月29日以来无法回家，以车为家半个多月，但他告诉记者，目前他已从高速服务区下到上海金山区停靠，在当地有工作人员每天提供免费餐食给他以及周围的货车司机，隔段时间也有核酸检测。

吴冕透露，该公司司机之前是去免费的核酸采样点，后来闭环管控后，当地政府了解公司难题，每天傍晚安排核酸工作人员上门为司机做核酸检测。另外安徽、江苏、浙江等地不少高速服务区均给司机提供了多种形式的帮扶举措，包括提供免费餐食等。

不过对于货车司机来说，他们最渴望获得的帮助是能够顺利上路。耿新丰向记者表示，很多货车司机目前被迫就地休息，但大家都希望有好机制让司机们能顺利上高速和下高速，不用担心被隔离。“我们不想休息，想跑起来。”

对此，交通部18日发文表示，将优化货车通行管控政策。会同相关部门对货车司机实行“即采即走即追”闭环管理，核酸检测结果全国互认通用，对持48小时内核酸检测阴性证明、健康码绿码、体温检测正常的货车司机，各地要直接放行，不允许再“层层加码”，规定有效期内不能重复检测；对到达目的地时核酸检测结果超过48小时的，可采用“核酸检测+抗原检测”的方式，抗原检测结果为阴性的，要立即放行，不得以等待核酸检测结果为由限制通行，同时实行动态追踪机制，一旦核酸检测结果为阳性，立即通知前方实施管控措施；会同工信部门建立和完善货车司机信息共享机制，实行“白名单”管理，对在中高风险地区所在地市穿行，或停留不超过4小时的货车司机，不允许赋码“带星”。

阻碍，何时真正破除？

目前阻碍司机上路的是跨省通行政策。各省制定了不同的防疫政策，通行证也各异。4月18日国务院电话工作会议再次要求足量发放使用全国统一通行证；交通部当天进一步明确，加快推广使用统一互认的通行证，对重点物资通行证发放情况、通行情况实行调度，督促各地进一步简化通行证办理程序，落实统一标准样式要求，推进网上办理、即接即办，确保足量发放，做到全国互认。

这些举措如果实行到位，对于物流阻梗环节的疏通将大为有利。然而，采访过程中不少物流企业担心政策再好，到达基层时无法落实，或者执行变形。比如核酸检测结果48小时互认这一点，就有物流企业和司机们反映，很多地方核酸检测要求日益严格，要求驾驶员落实24小时核酸。

还有不愿具名的物流企业负责人指出，全国通行证的申领对中小物流企业和个体司机是个问题，“哪些企业可以发？哪些优先发？”该负责人表示，物流行业主要是中小企业在做运输，且存在大量个体司机，他们该如何获得通行证？如果封印他们，则相当于封印一半以上的运力。

值得一提的是，上海近日下发了《关于开展重点企业保运转的工作方案（试行）》和首批666家重点企业“白名单”，其中包括上海泖众运运输有限公司、上海北芳储运集团有限公司、上海云沧供应链管理有限公司等八家物流仓储企业。

一位不愿具名的物流企业负责人向记者指出，全球最大的卡车运力是中国的快递企业，要改变目前散乱运输和接收模式的话，需要释放快递企业的物流能力，毕竟目前甩挂车辆主要集中在快递企业，短期内可调度上千台。

另一位不愿具名的物流专家也表示，目前进出上海的货物大量采用甩挂模式进行闭环管理，而我国目前甩挂主要用于快递快运厢式货车，全国大概拥有该货车20-30万台，能真正甩起来的厢式货车大约为6-8万台，基本集中于快递公司和快运公司手中。如今这些快递公司还远没有全面转起来。

看来，想要真正解决物流困顿，还有不少阻碍需要破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