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记者：武琪 戴元元

■  关键词：快递，装备

随着业务量的快速增长，快递企业转运中心日处理快件量的压力不断增大，几年搬一次“家”成为常态。在北京，近几年各大快递企业转运中心逐渐向外迁移，如今大部分在河北、天津安营扎寨，北京的分拣功能被逐渐疏解。这些“巨无霸”为什么搬迁？如何搬迁？搬迁后有哪些升级？如何适应京津冀一体化发展？本期实验室带您一探究竟。

搬！搬到哪？

2020年12月8日，北京市召开“回顾十三五、展望十四五”系列新闻发布会京津冀协同发展专场。会上的信息透露，截至2020年10月，北京市累计退出一般制造业企业2154家，疏解提升区域性批发市场和物流中心773个。

“773个”，其中有多少个快递网点我们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快递物流的一部分功能属于被疏解的范围。

在京津冀一体化的大背景下，对比三地快递业务量同比增速也可以从数据中观察到国家战略调整之于行业的影响。

根据国家邮政局发布的2012年至今的邮政业运行情况，2012年至2013年北京快递业务量增速较为明显，并快于天津和河北。这一增速在2013年达到顶峰，为70.2%。在此之后，数据呈波状下行趋势。2018年的快递业务量同比增速甚至出现负增长，为-2.9%，而京津冀中的天津和河北则呈相反态势。2014年，在北京快递业务量同比增速几乎腰斩的情况下，天津快递业务量增速达42.3%，高于北京6.6个百分点；河北快递业务量增速达63.9%，高于北京28.2个百分点。2012年至今，天津的快递业务量增速高峰出现在2015年，为106.6%；河北的快递业务量高峰出现在2013年，为66.5%。

从微观的企业主体来看，申通、圆通、中通、韵达等快递企业的转运中心位置亦发生变化，天津，河北涿州、香河、固安……随着京津冀一体化战略的深入推进，原先聚集于北京的一些电商转到了天津、河北等地。随着上游客户的转移，快递也发生变化，北京逐渐变成一个典型的以派件为主的城市。

2004年，韵达北京公司总经理方小金的第一个淘宝商家找到了他，此后他的电商客户越来越多；2006年，行业开始井喷式发展，公司业绩大幅提升；从2017年年底开始，为缓解城市压力，北京非首都功能疏解开始，北京地区收件与派件换了个个儿，很多仓储客户、服装鞋帽商家等开始往外搬迁，北京的快递业务量出现了负增长。

2020年“双11”前夕，中通快递位于河北涿州的京南转运中心二期工程正式启用。在此之前，一期工程已运行1年多时间。

京南转运中心经理王召付2008年入职中通，至今已有13个年头。他参与了转运中心从选址、建设到迁入的全过程。“在涿州开辟新场地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原来的转运中心吞吐力不够，不能满足快速上涨的快件处理需要。”在他的记忆中，转运中心每年的快件处理量都以至少42%的速度增长，从第一个场地到第二个、第三个场地……10多年间，转运中心的面积一扩再扩。“二是因为意识到快递转运中心继续在北京落地不太现实。”在他看来，快递转运中心属于非首都功能，快递业自然属于被疏解的行业。

但究竟落户在哪里？这是件颇为费神的事情。

“选址的时候，我们是看着地图在找。”刚开始的时候，王召付和公司的几位领导都还是盯着北京地区，目的是解决来往北京的快递进出问题。例如昌平区，那里可以辐射河北、内蒙古等地。但是他们足足找了一个月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

往西是座座高山，往东是天津，在那里中通已有成熟的转运中心……“所以，后来我们就想着往南走”。于是，在北京的西南方，他们找到了涿州：一是位于京南，二是离“产粮大户”白沟、高碑店很近。“打开思维之后，我们的选址不再局限于北京，这时候认为要解决北京中心原来的场地小等问题需要应用多种途径。”很显然，中通的京南转运中心被赋予了更多职能—具有中转功能的快件转运枢纽。

同样是在2019年，韵达北京公司也迁往河北，具体地点是河北省廊坊市香河县香河现代产业园。

2019年12月是北京韵达转运中心搬到河北香河的第四个月。“我们来这里4个多月了。7月22日，一期项目投产运营，每天快件分拣量超百万件；8月31日，二期项目投产运营，每天快件分拣量超百万件。”一年前，面对记者的采访，方小金对这个占地数百亩的“新家”甚是满意。

之前，在北京干了17年快递的方小金经历的大大小小的搬家有十几次，起初一两年就要搬一次，有因场地小需要更换的，也有因拆迁需要搬离的。

从韵达北京公司到韵达华北转运中心，名字在变，场地在变，快件处理量在变，处理快递的设备亦在变。

在搬到香河之前，韵达北京公司在通州区张家湾镇有两个场地，一个作进港件处理，一个作出港件处理。两个场地加起来超过百亩，间隔6公里，百余辆货车需要每天往返两个仓库数百趟，费时又费钱。寻找新的场地是方小金在2017年和2018年的头等大事。“这几年下来一直在寻找机会解决场地问题。”

因为北京非首都功能疏解，很多地方不接纳快递企业，而且事实上也没有大面积的场地可供租用，于是，方小金开始到北京周边寻找。而搬到香河也是一个偶然。“这个场地原来是一家钢结构有限公司，为承接北京非首都功能疏解，香河政府调整了产业发展方向，将这家钢结构有限公司搬迁至天津静海。”方小金讲述着，“这刚好为北京韵达总部搬迁提供了条件。”距北京市区仅38公里，距首都国际机场50公里，到天津机场也只有60公里，而且就在京哈高速公路香河出口，对于干快递的人来说，这里是一个理想的位置。

从找到场地，到建设完工，再到正式入驻，北京韵达用了8个多月的时间。“搬迁到香河不仅解决了场地问题，我们还花巨资引进了15套大型自动化分拣设备，大大提高了中心的分拣效率。”方小金说。 

迁！如何迁？

二期工程原来的场地是一个汽车加工车间，高挑的空间对于快递转运中心来说利大于弊。于是，今年8月汽车加工企业离场之后，中通紧接着就进场安装设备。

谈及找场地要考虑的因素，王召付直言：“区位和交通是第一要素。”再一个需要考虑的就是场地的整体面积。“以5年左右换一次场地的经验来看，无论搬到哪个地方，新场地的面积必须考虑行业和企业自身的发展速度。”

在选址确定之后，迁入被提上日程。“搬迁的难点在于功能的切换。”王召付说，刚开始运营京南转运中心，很多网点不太适应。涿州与北京的大兴区、房山区等网点的距离比较近。但如果是海淀区、昌平区等地的网点呢？显然太远。“昌平、密云、怀柔、延庆、顺义等郊区因网点区域面积大，快件量最多的一天有五六万件，最少的也有三四万件。”

为了解决相距较远区域网点的问题，综合考量各种因素，京南转运中心依托场地较大、设备较先进的优势尝试对来往的快件进行预分。王召付举例道：“网点和转运中心之间原来的操作模式是网点把区域内的快件从转运中心拉回去再按照区域内的地点重新分拣，而现在我们可以为网点赋能，使快件可以精细化地分到快递站点或分给快递员。”

为了能够真正做到赋能网点，中通京南转运中心依托硬件设施和技术优势，通过前置分拣“直链快递员”，分拨中心提前为末端快递员建包，减少网点二次分拣环节。此举将帮助北京及环京圈快递网点提升时效和品质，同时也为合作网点降低场地等运营成本，达到为末端网点赋能的目的。

通常快件抵达目的城市后，从转运中心到抵达快递员手中之间，还会有1~2次分拣和重复建包（依照派送辖区范围，分片区装入大包裹），不仅需要在寸土寸金的北京市区重复设置分拣线，而且带来快件错分、破损等诸多风险。

位于北京褡裢坡附近的北京中通转运中心自动化分拣设备是在2016年投入使用的，按照当时的参考标准来说，这套设备已经是当时最先进的：一期5套交叉带（小件）自动化分拣设备、1套大件自动化分拣设备。只不过因为场地高度的限制，设备都是单层布局。

而在京南转运中心，将4套交叉带分拣机分上下两层搭建，隔口成倍增加，意味着快件处理能力成倍增长。

8月26日，王召付清晰地记得二期的自动化设备进场，两个月之后全部安装、调试完成。

一期2套双层交叉带自动化分拣机，1套摆轮自动化分拣机；二期2套双层交叉带自动化分拣机，2套摆轮自动化分拣机，再加上设计内的2套小的交叉带，自动化矩阵初步形成。“这里面有很多是全网之‘最’。包括设备投入量、科技含量，包括更新换代速度都是全网之‘最’。

我们更能感受到行业科技的进步和发展。”一位负责安装和维护的中通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在操作量上升的同时，我们的工作量并没有增加。所以，对员工和管理人员来说心理压力有，但身体上的压力并不太大。”他表示：“转运中心的峰值设计不是为了应对‘双11’等电商促销高峰，而是将北京地区的到港件和河北地区的出港件综合考虑的结果。”

坐标确定，设备几乎是市面上最先进、最实用的，远近网点的问题也解决了，那么接下来人员怎么迁入？“干快递的绝大多数是‘打工人’。”在王召付看来，“打工人”其实并不在意在哪里打工，更在意是否有一份稳定且感觉尚可的工作。“京南转运中心刚开始是以北京公司的员工作铺垫，逐步稳定之后慢慢吸收涿州及附近城市的人来工作，这样也能为当地提供一些就业岗位。”目前，在中通京南转运中心1300多人的队伍中，来自涿州、保定的员工就达到了700多人，占员工总数的一半以上。

谈及迁入地政府对快递企业的支持，方小金深有体会：“而对于香河当地来说，北京韵达的迁入，可提供数以千计的就业岗位。”香河经济开发区新兴产业园管委会主任许胜永为此付出了很多心血，并曾引以为豪地说：“这个快递分拨中心服务于北京，我们也是在为首都的发展作努力。”为了更加有力地支持这个“香饽饽”的发展，香河经济开发区新兴产业园积极与数十家企业洽谈合作，这些企业都是与快递行业相关的高端装备制造企业。产业园与政府各部门积极协调沟通，最大限度地提供支持与服务。

选！怎么选？

中通京南转运中心2019年旺季前正式运营。不到一年时间，一期工程便不能满足快件处理的需要。2020年6月，二期工程正式开建。“双11”前夕，二期也火热“参战”。

据了解，中通京南转运中心扩建后的一、二期整体占地面积247亩，转运中心操作面积6万多平方米，“二期基本是一期的复制”。转运中心一、二期都采用双层立体结构，底一层主要用于进港车辆装卸及大件快递自动分拣线、建包后快件的自动化分拣配载，上二层则全部是交叉带全自动化智能分拣设备。4套交叉带分拣机，每套都设置了3个供包区域，每个区域7个供包台，双层共42个供包台；路由格口每套上下两层近1400个分拣口。据了解，该转运中心引入的智能化自动分拣设备为亚洲单线体最大，每条分拣线每小时能分拣7万件包裹，日吞吐量可达500万件，而且只需150人辅助。

相比传统分拣中心，这里运用了许多新科技。自动化分拣线每个识别区均安装有“五面环扫”识别系统，采集面单信息后，通过灰度仪的辅助，可以将快件准确分拣到目的地隔口。每条大件自动化分拣线还能实现动态称重记抛，后台自动完成车辆配载计划。

为了提高长途车辆卸车效率，降低人工卸车强度，分拣线的入口处装有数十台17米长的装卸辅助伸缩机。除此之外，还配置有21米长的装卸辅助伸缩机，完全可以轻松装卸24米“巨无霸”卡车。

此外，中通位于北京朝阳区的转运场地也在完善流程和改良分拣设施，该场地目前的承载峰值在200万票以内。在北京、京南双转运中心的运营模式下，北京区域快件分拣效能将提升一倍以上。

对于快递企业来说，一套自动化分拣设备少则几十万元，多则上千万元，真金白银砸下去是为了提高分拣效率、降低运营成本。“我刚到中通工作的时候，整个东三省一天只能发一个大货车，货还装不满。那时候23：00可以准时下班，因为货不多。”调侃背后，这样的轻松逐年减少，如今的转运中心从深夜忙到凌晨是常见的事。王召付在感叹行业发展太快的同时，也有着“习惯了”“适应了”的坦然。

在决定上哪类自动化设备之前，他到很多网点进行考察和学习。哪些适用于快件操作、哪些不适应都有相应的判断。以适用于大件快递的摆轮式自动化分拣机为例，一个摆轮至少可节省两个人力，在效率提高的基础上，还可以降低错分率。

一路见证快递业自动化的历程，王召付也深切体会到了自动化的好处。“2015年时，北京中通转运中心的小件快递量占整体快件量的80%以上。”难以想象如果没有自动化设备，光靠人力分拣的快递转运中心是何等忙碌。“目前，快递业整体来说还是人员密集型行业。既然快递业选择了智能化，那么行业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下走，设备也会越来越先进。”王召付笃信未来快递发展依然不可限量，他认为原先的改变是被动的，如今的变革是主动的。

小到北京，大到华北地区，中通京南转运中心建成后最直接的变化是缓解了北京中通转运中心的压力，再就是将区域内的中转功能从北京转移过来，转运功能辐射北京、天津、中西部省区。

调！怎么调？

分拣中心的车辆络绎不绝，如何既能确保人与车的安全，又让进港卸货、出港装货的过程井然有序？

记者在中通京南转运中心亲眼见证。“双11”电商促销高峰期，“进港待卸区”内不到20：00就有货车在排队，近的有河北本省车辆，远的有从东莞来的车辆。刚进中心的货车司机下车登记后将车驶入规定车位。“规定几点发车就要几点发车，晚10分钟就算发车延误。”不仅是现场的秩序，时间方面亦是严格要求。

“路线规划分两块，一是进港件和出港件，进港件基本上都是干线车辆。”因此，在设计的时候，以进港库为中心，考虑货车如何往来方便。安全方面规定所有的快递干线车必须按照顺时针靠右转的方向走。

“二是干线班车调头的位置。”类似于上班高峰期部分地铁的进出口处“S”形的排队设计，快递高峰期也同样会应用到。“人多的时候，中间的栅栏需要被设计成‘S’形，这样可以疏解人多的压力。原来的场地之所以那样设计，就是为了将车辆排开。只有‘双11’期间才会如此布置，平时长队的现象很少，也基本不用这样的队形。”回忆起北京中通转运中心的进出场路线设计，王召付说。

正常情况下，在中通京南转运中心，进出港的快件可以做到随到随发、没有积压。也因为位于涿州，这里不限制外地牌照车辆进出时间。“现在是双中心同时操作，应对各种操作量更加灵活多变，两个中心可以优势互补。双方可以根据派件量、发件量来灵活调动。”为方便管理，快递干线车辆都装有GPS定位系统。数据交互对接，车辆管理系统可以随时统计会有多少车辆进出。往往是车还没到转运中心，相关数据已被传到“指挥大脑”。车头、车身的调度也更加智能，目前京南转运中心和北京中心、唐山中心、邢邯（邢台、邯郸）中心等转运中心都是协同运作，可以统一调配，现场无须有人盯车、盯人。这样做管理效率更高，信息准确度也更高。

从一个城市到一个区域，地理位置的变化之外，这些转运中心的职能更加丰富，下一个“五年规划”中它们又将发展成何种模样，一切交给时间来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