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聂辉华 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经济学院教授

　　最近，快递行业出现了一个搅局者“极兔速递”。公开资料显示，极兔速递由 OPPO 印尼业务创始人李杰在 2015 年于印尼首都雅加达创办。通过借力OPPO印尼的销售网络，极兔在东南亚快速建立起快递物流网络。去年4月，极兔快递在中国全国起网，据国信证券的报告，半年多的时间，日均单量接近千万。

　　4月9日，因“低价倾销”，百世快递、极兔速递被义务邮政管理局整治，主要措施是停运部分分拨中心，并于当日执行。

　　通常跨省的快递，每单价格为8-10元，而极兔只收6元，价格比同行低了20%以上。更绝的是，极兔最便宜的快递只收8毛钱，比普通的信函还便宜！极兔的低价策略，只是近年来快递行业价格战的一个缩影。

　　面对价格战，很多人鼓掌叫好。的确，表面上看，商家的价格战让消费者成为赢家。2021年1月的数据显示：顺丰、圆通、申通、韵达的快递业务单票价格分别为17.26元、2.38元、2.51元、2.23元，同比降幅分别达到12.4%、19.3%、23.9%、22%。

　　但是，且慢叫好。在正常的市场竞争下，价格由供求双方的力量决定，同时受到成本的制约。理论上，企业不会制定低于成本的价格，因为即便占领了市场，也无利可图。企业的目的是最大化利润，不是最大化市场份额。但是，在现实中，一些企业为了占领市场，短期内采取高额补贴的方式，试图借助价格战的方式攫取竞争对手的市场份额。然而，这种策略绝非长久之计，因为企业不可能亏损运营。因此，一个合乎逻辑的的推断是，一旦企业通过低价占领了市场，它要收回亏损的成本，还要实现最大化利润，一定会在事后提高价格。毕竟，“羊毛出羊身上”。大家还记得几年前“滴滴”和“快的”公司为了争夺网约车开展的价格战吗？那时一块钱就可能打到车，但是两者合并之后，消费者还能享受那么便宜的价格吗？当然不可能。不仅不可能，甚至还要面对垄断定价。因此，从长远来看，价格战对消费者绝不是一件好事。

　　另一方面，价格和品质往往是矛盾的。在一个竞争性市场上，高品质意味着高投入，意味着高成本。只有低品质，才可能有低价格。绝不存在一种商品的成本比别人低，品质还比别人好，否则它就应该独占市场。简单地说，“一分钱一分货”。问题是，品质往往是不容易观察的，存在严重的信息不对称问题。相反，价格是写在明处的。因此，当价格和品质不可兼得时，企业在激烈的竞争中很有可能通过牺牲品质来降低价格。消费者如果只图价格便宜，很可能占了明面上的好处，但是吃了背地里的亏。

　　中国经济要实现高质量发展，就需要有更多高品质的产品，需要更多高品质的服务。而低价格恰恰是高品质的天然杀手。如果一家企业通过打价格战占领市场，那么更多企业就不得不跟进，最终导致所有企业陷入低水平价格战的“囚徒困境”，从而毁灭了一个行业的高品质。因此，针对低于成本的价格竞争，有关部门应该严厉惩罚，甚至让不良商家倾家荡产。

　　日本当年在制造业如日中天时，也曾出现过价格战。但是，日本企业立足长远，通过行业自律以及相关法规，禁止过度竞争，保护了制造业的长远利益，从而使得日本制造一度风靡全球。殷鉴不远，中国企业和有关部门也应该立足长远，高瞻远瞩，才能实现中国经济的高质量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