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岁的郭康杰从事快递行业8个月，这是他职业生涯第一次经历“双十一”，尽管此前他就有心理准备，然而这次经历还是比他预想的要糟糕。

11月16日，早上7时，朝阳区的一处快递集散点，第一批货车卸货后，快递员们正在进行分拣工作。

13日上午，一位客户打电话要求郭康杰将快递放在家门口的消防箱里，然而晚上客户打电话说没有看见自己的快递。最终二人认定双方都有责任，各赔偿快递价格的一半，郭康杰就这样赔掉了100元。紧接着几天，又有两件快递包裹怎么找也找不到了。郭康杰一想到其中一件是冬天的衣服，可能特别贵，心就凉了一大半。郭康杰每月底薪4500元，剩余按绩效算，派送一件快递赚1.5元，但每月必须达到一定的送件数量。

郭康杰经常提着分拣好的麻袋送件。很多时候在老校区里只能通过徒步上下楼的方式送件。

接连发生的赔付，让郭康杰感觉这几天都白干了。有人建议他调一下小区监控，寻找线索，不要不明不白就赔钱。“搞那些要花时间，还有那么多快递都送不完积压在这，要赔钱就赔，我真不能再耽误送件了！”郭康杰所在集散点覆盖了北京朝阳区松榆南路到南磨房方圆两公里的范围，这里小区密集，还有一所大学，快递量大。从12日开始，每天1万多件快递运抵这里，集散点的21位快递员，每人每天要送出超过300件快递。因此对于郭康杰来说，“双十一”每分每秒都至关重要，有些快递点甚至打出了“不吃饭、不睡觉、打起精神赚钞票”的横幅。

这句话正是郭康杰这几天来的写照。他每天凌晨4点起床，随便吃点早餐就开始分拣扫描，装车派送，直到晚上10点左右才能吃上第二顿饭，中间间隔17个小时。即使在往常，他吃饭也很不规律，长此以往落下了肠胃病，凉水都不敢喝。

11月16日晚上8时，张逸磊回到集散点和同事一起聊天，“双十一”前后北京气温骤降，他吃了一罐凉的八宝粥罐头当作晚饭，吃完后略感肠胃不适。

除了巨大的配送量，郭康杰在工作中还要面对一系列棘手的问题：所负责片区内老小区居多，楼道内信号差，跟客户联络不畅；分拣扫描过程中，经常被前来询问快件情况的小区住户打断，影响工作效率。

尽管部分快递可以直接投入快递柜，但更多包裹需要送货到家，因此郭康杰每天要无数次地叩响客户家门。仅仅入行8个月，他的手指关节就起了厚厚的茧。在没有电梯的老小区送件时需要飞速爬上爬下，对他的膝关节也造成很大损伤。

“这几天腰也疼得厉害，以前从来没有过。” 郭康杰说在派件量最大的几天，腰疼腿疼成了家常便饭，结束一天的派件后，往往是一瘸一拐地走回住处。有天到家已经很晚了，他想用热水泡脚舒缓一下，精疲力竭的他泡到一半就睡着了，半夜醒来时水已凉透了。

郭康杰因送快递时长期敲门，才做了8个月的快递员，手指关节就开始凸出并留下了厚厚的茧。

11月16日晚10时，一位快递员还在小区里派件。

在距郭康杰住处20公里外的通州马驹桥，凌晨四点，尚在黑暗之中的商业街聚集着黑压压的一群人，招工劳务举着喇叭循环播放，“180元一天，没有易碎品”。这里是北京最大的临时工人力市场，“双十一”期间，物流公司来这寻找大量的分拣和扫码临时工。务工者争相来到劳务中介处，排队登记姓名和联系方式，等待中介的工作安排。

11月19日凌晨5点半，在临时工劳务中介处，临时工们等待着当天工作的安排。

11月18日凌晨5点，通州区马驹桥商业街，穿过一条黑暗幽闭小巷子，有一间10来平方米的小屋，挤满了20多个等待分拣和扫码工作的快递临时工。

一位女临时工正排着队，她说自己去做扫码的活，但是也不知道在哪，“反正拉到哪里就直接开干”。队伍里的老周今年50岁，河北保定人，农闲时都在保定周边打工，今年刚来这里做日结工的活。每天大概7点开始干活，一直到晚上6点多，他说分拣快递和扫码要的就是仔细，比起其他活儿不算辛苦。

中介负责人做事非常麻利，一边张罗着临时工登记，一边不断询问快递公司当天的用工需求，安排接送车辆。每过15至20分钟就会来一辆面包车，塞满20-30人后就开往集散点。“从11日开始的那天起，来者不管是男是女都要，不挑，来了就走，最多一天三个小时拉了600多个临时工。”负责人表示，“双十一”临时工的需求量仅次于年底。今年快递行业价格战竞争尤其激烈，不少派件的网点关闭、大量快递员流失。在此形势下，为应“双十一”快递业务，国家邮政局11月数据显示，快递企业通过外包方式，补充了近40万的临时工，而去年仅有25万左右。

“双十一”后最初几天，临时工的日工资最高可达300元，到19日已经跌到170元。随着“双十一”物流高峰接近尾声，临时工的需求开始回落。天逐渐变亮，临时工们都陆续上了面包车，被拉到不同区域的集散点，开始一天的工作。

11月14日，位于朝阳区的一处快递集散点，一辆装载着3000余件的快递正在卸货。

11月17日晚，位于昌平区的广利福源回收站正在进行压缩作业，这个拥有五亩地的回收点是北京最大的纸壳回收中心。

“双十一”期间，除了快递从业者和物流临时工要承担满负荷的工作，下游的废品回收从业者也进入一年中最繁忙的时段。位于昌平区的广利福源回收站是北京最大固废回收中心，光是纸壳回收点就占了五亩地。这里的负责人李文高表示：“在16日之前纸壳的总量是没有这么多的，正是因为‘双十一’的原因，现在的总量比平常多了20%。” 李文高表示“双十一”快递的纸壳在数量上绝对是一年中最多的。

“最近几天，光是收这些纸壳一天内就能回收到100公斤，足足比平常多赚了1倍的钱。” 来这里的卖纸壳的老人笑呵呵地说道。傍晚时分，正是回收散户们卖废品给回收站的高峰时刻，大量装载着纸壳的三轮车和小货车拥堵在路上。“三公里的路骑了40分钟还没到！”一位前来卖废品的老人说。车流缓慢的向前挪动，有人打趣说，这个像极了“双十一”快递的发货速度。

图、文/财新记者 蔡颖莉 图片编辑/杜广磊、王炳皓(实习)